南哥的呐喊-好好走最后一段路

刚满65岁的南哥是退休老师,被诊断出原发部位不明的转移腹腔癌症末期,会诊我的原因是腹部胀痛。末期病人除了身体的痛苦之外,还有心理、社会的痛苦与灵性的困扰。我跟南哥解释完止痛药物与疼痛控制后,他突然冒出一句英语:「I am waiting to die!(我在等死)」我当场词穷接不下去,只能说出:「Everybody is waiting!(每个人都在等)」。这是我当医生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病人「撂英语」吓到。
本来就有忧郁症的病人,如果年纪大时,罹患慢性疾病甚至癌症,很可能会加重忧郁症状。一来,如果没做好「疼痛控制」,因为「痛不欲生」、「生不如死」,痛得想要自杀。二来,「久病床前无孝子」、「门前冷落车马稀」,心情更是「不堪回首话当年」。依照「安宁缓和医疗条例」的定义:减轻或免除生理、心理及灵性痛苦,施予缓解性、支持性之医疗照护,以增进其生活质量。需要安宁团队:医师、护理师、社工师、心理师、宗教师的专业,志工的支持,但家属的陪伴更重要!
末期病人通常有忧郁情绪,但不宜倾向「忧郁症」去诊断。我认为这时候的「忧郁状态」不是疾病,其实是「生命处境」。从来没有病人在一开始知道自己已经末期时,还可以开心面对。我开玩笑说:「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把癌症末期病人的忧郁状态治好,就是你敢对他保证:『我会把你的癌症治好』,当你真的让癌症消失,他应该就不会再忧郁了。」
南哥的身体疼痛在调整止痛药后就明显改善,但其他层面的痛苦不是靠吃药能解决。南哥问:「有没有办法治疗?」我诚实回答:「没有新方法,目前只能治标,能不痛、可以过日子就好。」他说了一个英文字:「headache(头痛)」,我无言以对,然后成了我的头痛。
人有七情六欲,多半是「生命处境」造成,有不公不义、挫折、打击、生离死别,才会愤怒、沮丧、忧郁、悲伤。转化末期病人的忧郁情绪不可能速成,要靠时间和细水长流的陪伴。有人陪伴的临终生命就不孤单,对家属而言,则是「有陪伴,比较不会有遗憾」。
老年人口急速增加,老化的末端就是死亡,长期照护与安宁疗护已成为台湾无法抵挡的海啸。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家属,最后变成末期病人。不是「我在等死」,而是「死在等我」:死亡一直都在终点线等着我,我就是「一步一步踏入死亡的界线」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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